「尋釁滋事」竟明定為住院理由 　BBC調查中國異議人士「被精神病」案例大增

中國青年張俊杰在18歲生日當天被警察送進精神病院，只因公開示威抗議當時嚴厲的防疫政策，就被當作精神分裂患者治療。另一位兩度「被精神病」的女子李宜雪，則是近日中國全網關注的焦點。英國廣播公司（BBC）調查證實，近年在中國至少59人有類似經歷，某些人甚至被迫接受「電痙孿」治療。

2022年，張俊杰於18歲生日前夕在他就讀的大學外示威，抗議當局的強制核酸檢測、禁止出行等措施。他表示自己僅示威5分鐘，就有教授通知他父親。父親到校帶他回家後報警，第二天就有兩名警察上門，宣稱要帶他去核酸檢測中心，結果是把他送到精神病院。

「醫生告訴我，我得了嚴重的精神病……然後他們把我綁在床上。那些護士和醫生不斷跟我說，因為我對黨和政府的那些看法，我一定是有精神病。」他向BBC表示。他被迫住了12天才獲釋出院，認為當公務員的父親應該是迫不得已才把他交給警察。

一個月後，張俊杰又被捕，因為他反抗禁放爆竹的規定，在農曆年拍攝了自己放爆竹的影片，被人上傳到網路。他被控「尋釁滋事」，也就是中共經常用於讓異議人士噤聲的罪名。

這回張俊杰被迫住在精神病院兩個多月，獲釋出院後又被開了用於治療思覺失調與重度憂鬱症的藥物安立復（Aripiprazole），警察還會上門檢查他是否確實服藥。

張俊杰說：「吃這種藥讓我覺得腦子一團糟。」他擔心第三次「被精神病」，下決心離開中國，向父母表示回學校去打包行李，事實上是逃往紐西蘭，行前來不及向親友道別。

李宜雪兩度「被精神病」　官方稱出院但未再公開露面

BBC指出，北京當局多年前就承認「被精神病」手段遭濫用，2013年曾實施《精神衛生法》，明文禁止將無精神病者視為精神病治療，並規定接受精神病治療須取得患者同意，除非患者危及他人安全。

不過，公益律師黃雪濤向BBC表示，近年來因公民社會遭打壓，且缺乏制衡政府的力量，被迫送進精神病院的案例又有增加之勢。

近期最受矚目的案例莫過於江西女子李宜雪。她2022年曾因舉報輔警猥褻事件而被送進精神病院，去年12月在多次發布影片自揭可怕經歷後，再度被送醫，江西南昌官方稱她被診斷為「人格障礙」，引起輿論譁然。

本月11日，南昌市官方再度發通報稱，李宜雪已出院，院方判定她屬於「嚴重精神障礙」，建議她住院治療，但她及其父親均不同意，已於10日由父親從醫院接走。但她迄未露面，據報導正住在一間旅館，遭官方監控。

李宜雪你還好嗎？今天是中共江西土匪12月14日綁架李宜雪至今第13天。 pic.twitter.com/HXzk39owli

— 界立建 (@jielijian) December 28, 2024

當年曾參與起草《精神衛生法》的黃雪濤說，她遇過多起類似案例，「警察想要執法權，又想逃避責任」，「只要是知道制度漏洞的人，都可以濫用權力」。

強制電痙孿療法「從頭部痛到腳趾」

維權人士界立建也在2018年「被精神病」，因為他參與了工廠工人要求加薪的示威活動。他表示，警察訊問了他3天，就把他送進精神病院，同樣被迫服用精神病藥物，損害他的批判思考能力。

界立建住院7天後開始拒絕服藥，與醫護人員發生爭執，醫師強行對他的腦部實施「電痙孿療法」（ECT ）。

界立建表示，接受電痙孿療法時「從頭部一路痛到腳趾」，「整個身體好像不是我自己的，真的非常痛。電擊開始、停止。又開始、又停止。我昏過去好幾次，感覺自己快死了。」

界立建說，他被迫住院52天後才獲釋出院。如今他在美國洛杉磯打工，已向美國政府申請政治庇護。

中國醫師協會2019年已更新電痙孿療法的使用指引，明言實施該療法時應徵求病患同意，而且應在全身麻醉下進行。

出院後警察仍持續監控　強制服用精神科藥物

由於醫生接受外媒訪問可能有不良後果，BBC記者以臥底方式預約了四間精神病院的電話門診，佯裝有親人曾因在網路發表反政府言論而被送進精神病院。

記者詢問這些醫生是否曾遇過警察送來類似患者，結果五名醫生中有四人給了肯定的答案。其中一名醫生甚至指出，精神科有一項住院分類就是「尋釁滋事者」。

在張俊杰曾住過的精神病院，也有一名醫生證實了他的說法：患者出院後，警察仍會持續監控。

這名醫生說：「警察會上門查看，確定服藥情況。要是不服藥，你可能再次違法。」

中國駐英大使館向BBC宣稱，中國法律「明文禁止以非法拘留及其他方式，違法剝奪或限制公民的人身自由」，又稱中共去年已重申須依法改善制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