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文看懂】欺壓庫德族塑造大一統框架　伊朗為何難以發生真正革命？

在6月與以色列的「12天戰爭」後，伊朗伊斯蘭共和國政權被削弱到幾十年未見的脆弱境地。包括以色列與美國總統川普在內，都曾提過可順勢讓德黑蘭「政權更替」的想法，寄望伊朗人民發動革命推翻政府。然而學者指出，這件事極不可能發生，伊朗的「大一統」意識形態，團結主要民族鎮壓庫德族少數民族的策略，使伊朗難有可以震撼政權的民變。

兩伊戰爭結束以來最脆弱的伊朗政府

維吉尼亞理工大學研究伊朗問題的專家布拉朵斯特（Shukriya Bradost），在新聞網站The Conversation發表文章解釋，目前的伊朗政權看來的確相當脆弱。除了伊朗在加薩、黎巴嫩、敘利亞的代理人遭到重創，軍事實力銳減，政府也極不得民心。

伊朗文化部2024年的一項調查顯示，民眾普遍「不滿」，超過90%的伊朗人對國家現狀「不滿意」。2024年11月的大選投票率不到40%，進一步凸顯了伊朗人對政治的不滿。

來自伊朗國內的報導也指出，許多伊朗人把和以色列的戰爭歸咎於伊斯蘭政府政策，而非視為愛國的呼召。一名伊朗西北部拉什特城的居民告訴路透社：「我把責任歸咎於這個國家的決策者，他們的政策帶來了戰爭和破壞。」

民眾並未群起上街支持政府對以色列發動的攻擊。這次並沒有像兩伊戰爭那樣，雖然打得辛苦、卻凝聚全民一心的狀況。但是，現在伊朗也並沒有全國性的反政府抗議活動。

庫德族是反對派主力 屢遭鎮壓迫害

尤其是在少數民族地區，許多庫德族人從最近的起義吸取了教訓：2022年反抗宗教警察抓捕不戴頭巾者的「女性、生命、自由」運動。當庫德族人帶頭抗議時，他們會面臨最嚴厲的鎮壓。那次的鎮壓逾56%的死難者和受迫害者是庫德族人。

布拉朵斯特指出，伊朗境內最有組織的反對派是庫德族人。他們從1979年伊斯蘭神權政府建立後，就是一直遭到殘酷鎮壓的伊朗少數族群。估計伊朗的庫德族人口約為1000萬至1200萬人，約佔全國總人口的12%至15%，是僅次於波斯人和亞塞拜然人的第三大族裔。伊朗還有俾路支和阿拉伯少數民族。

1979年伊斯蘭共和國成立時，許多少數族裔都支持這場革命，他們希望建立一個比先前巴勒維王朝專制統治更具包容性和民主的伊朗，巴勒維的沙阿政權經常針對性迫害少數民族。

但這些希望很快就滅。伊斯蘭政權新上台的最高領袖何梅尼，拒絕多元主義，推廣以什葉派伊斯蘭和波斯人身份為核心的大一統意識形態，把非波斯人和非什葉派群體邊緣化。什葉派的亞塞拜然人被納入體制，其他少數族裔被懷疑是國中之敵。

何梅尼向庫德族抵抗團體宣戰，稱他們為異教徒、分離主義者以及以色列和美國的代理人。伊朗政府當時裝備了從巴列維王朝繼承的大批先進美械，在庫德斯坦省發動軍事清剿。1979年至1988年間摧毀了許多庫德族村莊和城鎮，約有5萬名伊朗庫德族人遭到殺害。伊朗的庫德斯坦地區變成軍事管理區，直到今天。

兩伊戰爭結束 處決大量庫德異議人士

1988年8月兩伊戰爭結束後，經濟拮据、擔心民變的伊朗伊斯蘭政府，又進行了伊朗史上最殘酷的鎮壓之一。何梅尼頒布一項宗教裁決，下令處決政治犯，其中又包括大量的庫德族異議人士。

國際特赦組織統計，1988年7月下旬至9月期間，數千名政治犯被處決，其中許多都未經審判或任何法律程序。至少5000人被殺，被扔進亂葬崗中。

何梅尼稱他們為「與真主作戰者」，還批評革命法庭未能速速判他們死刑。這場大規模處決行動表明伊朗伊斯蘭政府決心消除所有異議，不管法律或人權規範。

隨後幾年中，伊朗政府系統性暗殺了在伊朗海內外的著名庫德族領導人及其他反對派領導人。這旨在任何有組織的反對派能挑戰政府之前，就預先將其「斬首」。

核設施遭毀 維穩劇本仍是攻擊庫德族

而整體伊朗反對派分裂，缺乏領導，無論是在族裔還是目標都莫衷一是。伊朗主要的反對派團體傳統不願承認少數族裔權利，更不考慮未來能讓少數民族解放自治。相反地，這些伊朗反對派堅持把「領土完整」作為任何整合談判的先決條件，與伊斯蘭共和國的官方言論一模一樣。

這一次，被以色列擊殺大批將領、科學家，大量核設施遭到摧毀的情況下，德黑蘭政府的反射動作又是：攻擊鎮壓庫德族。與以色列停火一天後，伊朗政府處決了三名庫德族跨境勞工，這些人在伊朗不發達的庫德省份依靠走私貨物維生。

這是伊朗伊斯蘭共和國的一個關鍵維穩武器：其宣傳不僅塑造了國內輿論，也影響了反對派，分裂了國內外的伊朗人。它長期以來一直動員主要民族對抗少數民族，特別是庫德族，把他們描繪成內部敵人。同樣的劇本能被打破之前，伊朗民間難以形成可以威脅政府的反對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