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執行？要打誰？」共軍將領徐勤先拒鎮壓天安門學運　受審影片首曝光揭抗命始末

中共1989年鎮壓天安門運動時，解放軍將領徐勤先因拒絕執行命令而聞名，但他抗命的詳細過程鮮為人知。時隔35年，一段徐勤先當年受審的六小時影片首度公開，內容包括徐勤先詳述抗命前後的內心掙扎。徐勤先在法庭上為自己結辯，展現道德勇氣與清晰邏輯，被讚譽為「真正的軍人」、「時代的良心」。

1989年4月中旬起，中國全國各地多間大學學生從悼念剛過世的總理胡耀邦開始，轉向要求政治改革。北京天安門廣場週邊聚集數十萬人，最後以6月3日至4日凌晨的血腥鎮壓而告終，數百至數千人因而喪生。

出身菜販家庭的徐勤先，當時是解放軍第38軍團軍長。他在當年5月18日被召見，要求執行時任中共中央軍委主席鄧小平的命令，率1.5萬名部隊進駐北京執行戒嚴令、實施天安門清場任務，他因拒絕聽令而遭剝奪軍長職務、開除黨籍，最後被軍事法院判刑五年。

在近日曝光的軍事法庭錄影中，徐勤先說明自己抗命是出於個人良心和職業判斷。他告訴法官，派遣武裝部隊對抗平民會導致混亂和流血，且執行戒嚴令不力的指揮官將成為「歷史罪人」。

●「政治事件應以政治手段解決」

徐勤先是在1990年3月受審。影片中，時年55歲的徐勤先穿著樸素便服，在三名士兵看守下進入法庭，接受高坐庭上的三名法官反覆質問。法庭中沒有旁聽民眾。

徐勤先作證時沒有要求寬恕，而是直白表示：「我跟他們講，對這個問題我有不同看法，這是群眾性政治事件，應該首先用政治手段解決。」



他表示，當時他建議把軍隊調到北京近郊，保持威懾即可。他也認為，執行戒嚴與作戰任務、搶險救災任務都不同。後兩者非常明確，但前者讓士兵攜帶武器執行清場，群眾中「好人壞人混在一起，軍隊老百姓混在一起。怎麼執行？要打誰？」

他直言自己不想參與任務，「上級可以任我，可以免我」，

徐勤先也說，即使自己錯了，「一個人是否忠於黨，還是要看他有沒有貫徹黨的思想路線及政治路線」，還舉例毛澤東及鄧小平都強調過，黨應該聽到不同聲音。

《衛報》引述天安門專家指出，徐勤先證詞中最重要的一點，就是他質疑戒嚴命令是否真能直接由中央軍委會下達。他當時表示，軍隊已國家會，如此重大決策應交人大（全國人民代表大會）討論。

徐勤先因公然違抗軍委戒嚴命令，遭起訴「拒絕執行作戰命令」罪名。他在結辯時清楚分析，戒嚴令是政治命令，與作戰命令無法類比。

事實上，在當年的學運期間，軍隊內部出現異見的傳言甚囂塵上。引述流亡美國的天安門學運領袖周鋒鎖表示，學運期間有許多身穿軍服的軍人到天安門廣場表達對學生的支持。

自六四事件後，中共進一步加強對解放軍的控制，明確強調部隊從屬於黨，不聽命於其他任何權力機關。位在華府的美利堅大學中共黨史學者唐志學（Joseph Torigian）表示，中共深知「維護政權安全的最後防線就是解放軍」。

●誰流出影片引關注

《紐約時報》指出，徐勤先當年被召見時，迫於上級壓力，致電向38軍團的一名同僚轉達戒嚴令，但明白表示自己不願參與。

不過，徐勤先內心顯示掙扎不已。第二天，一名部屬向徐勤先懇求，若部隊進京務必隨行。徐勤先表示同意，但中央軍委已拒絕他再與38軍團聯繫。他在1990年初遭拘捕關押。

38軍更換軍長後，成為6月3日血腥鎮壓學運的主力軍之一，不僅射殺抗爭者，甚至連路人也不放過。

現居台灣的天安門運動歷史學家吳仁華，是最初發布徐勤先受審影片的人之一。他表示，是一名值得信賴的消息人士提供了這段影片，但他拒絕透露此人的身份。他也說，是在其他人公布影片後才隨之發布。

YouTube的其中一段徐勤先受審影片已有逾130萬次點閱。

加拿大漢學家卜正民（Timothy Brook）、西門菲莎大學（Simon Fraser University）中國現代史教授周傑榮（Jeremy Brown）都已確認影片的真實性。

徐勤先已於2021年去世，享壽85歲。多年來，一直有關於他抗命的新聞報導。他2011年曾向香港《蘋果日報》表示，對自己的決定並不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