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交第一線2-1】5任總統身邊日文傳譯　他揭27年「台語、古籍」現場急智內幕

在總統府的會客室裡，總統與日本政要相對而坐，雙邊握手、寒暄與外交言辭，都有賴兩人之間的政府傳譯扮演溝通橋樑。蘇定東擔任外交部資深日文傳譯27年，如今將於8月底退休，他服務過5任台灣總統、替曾訪台的9位日本首相翻譯，見證了近30年來台日關係的變化。

回顧過去27年，蘇定東歷經李登輝、陳水扁、馬英九、蔡英文與賴清德5任總統，曾替自民黨的森喜朗、海部俊樹、麻生太郎、安倍晉三、菅義偉、岸田文雄、石破茂與民主黨的菅直人、野田佳彥等9位日本首相訪台或雙邊會晤時擔任傳譯，囿於台日外交限制，他們多半是卸任後或是當選前擔任國會議員時訪台。



李登輝日文好到不需翻譯　陳水扁口才最好

「李前總統日文很好，不需要翻譯。」蘇定東在李登輝執政末期擔任政府傳譯，不過李登輝出生於日治時期，又曾在日本留學，自己就能與日本政要侃侃而談。他印象最深刻的是，安倍訪台時曾至翠山莊拜訪李登輝，他不需陪同，僅在外等候，兩人晤談許久，安倍還表示就像是上了3小時的課。

蘇定東對李登輝的印象是學識淵博、旁徵博引，每次對話都是李登輝講了85%，其他15%的時間才是他人提問。他回憶，李登輝1999年出版《台灣人的主張》，日本松下正經塾PHP研究所欲翻譯日文出版，李登輝不滿意其中的部分翻譯，便自己拿起鉛筆寫成手稿，由他幫忙繕打成文字。

「口才最好的就是陳水扁！」蘇定東稱讚他辯才無礙，極盛時期每半小時就有一個拜會行程，但他記憶力超群、講稿過目不忘，還是即興發揮，冒出金句，例如在台日高鐵合作會談現場，憶及捷運文湖線與馬特拉公司的合約糾紛時，再言「馬特拉不拉，我們自己拉」，蘇定東也得硬著頭皮翻。



2004年，水蓮配以50.11％險勝，朝野氣氛緊繃，就職典禮當天下雨，陳水扁還藉天氣發揮：「今天的雨來得正是時候，讓我們的激情降溫，讓我們冷靜下來，也讓我們頭腦更加清楚」這句不在講稿中的天外飛來一筆，差點讓蘇定東措手不及。

陳水扁出身台南，蘇定東經常要「台翻日」，而馬英九則是外省人，熟讀中華古籍經典。自民黨青年局有次率團訪台，代送時任黨主席谷垣禎一致贈的瓷盤，上頭寫著「慎獨」二字，馬英九立即背出《禮記中庸》的原文，速度之快，蘇定東還得請他再說一次，以便翻譯給日本訪賓。

即時口譯的挑戰即是無法套招、無法彩排，而「細節控」蔡英文卻總是想將一切不確定性降到最低。蘇定東分享，蔡英文與外賓會面總是照稿唸，像是在做簡報；他一度透過時任台日關係協會會長邱義仁傳話「要總統放輕鬆」，但一直到任期將至時才稍有改變。



蔡英文用詞謹慎　賴清德與安倍遺孀互動惹淚

台日關係從民間交流開始堆疊，近年擴大政府層級的互動，蘇定東也理解，地緣政治是重要的因素，與蔡英文共事的8年中，他觀察到蔡英文的謹小慎微，是憂心口語表達不清時，對兩岸與對外關係造成不必要的誤會。

自陳水扁以來，蘇定東與每一任總統都互動長達8年，雖然賴清德任期還有3年，但早在他擔任副總統時，蘇定東也負責他與日本訪賓會晤的傳譯，他發現賴清德很好問、好學，許多訪賓來台是出自於對台灣的好奇，因而有許多提問，而賴清德也會反問，一問一答之間拉進距離。

安倍晉三於2022年遭射殺驟逝，遺孀安倍昭惠於2023年訪台，蘇定東還記得，安倍昭惠數度緬懷安倍時情緒激動，賴清德也一度哽咽，當時他還輕聲提醒要賴先喝口水、緩和情緒。在那個現場，他深刻感受到，總統也是人，也有人性溫暖與軟弱的一面。

台日羈絆緊密，台灣民眾最有感的當屬安倍晉三，他於2021年國策院主辦的「日本國前內閣總理大臣安倍晉三閣下線上演講會」中發表了「台灣有事就是日本有事」的觀點，這番發言引起迴響，而蘇定東正是該場日文翻譯，他也提到，還有下半句是「也就是日美同盟有事」，要大家別忽略。



憶安倍親和「可搭肩」　石破對台灣紅酒有興趣

安倍生前曾3次訪台，舉手投足間展現親和形象，蘇定東就回憶，安倍首次來台就是2010年搭乘羽田松山復航的航線前來，當時訪團行經花博園區，遇到新人在拍攝婚紗照，安倍在邀請之下還與新人合影。蘇定東也曾陪同我國高層前往日本，彼此總能勾肩搭背，像是與老朋友互動。

日本現任首相石破茂也與台灣有淵源，他於去（2024）年訪台時宣布參選自民黨總裁，蘇定東形容石破茂和賴清德的個性很像，都非常有好奇心，例如在宴會中就曾詢問台灣稻米期數，甚至想要品嚐，在酒席之間也很好奇台灣是否有葡萄酒，聽聞本土的紅酒經常獲獎，也想要來一杯。

「總統和首相都是人，都有真誠的一面。」蘇定東認為，所有的互動都回到以誠相待，這也是台灣與日本之間的「絆」，台日關係正是以此為基礎，將對方當作真朋友，才能一棒接一棒，持續傳承深厚的情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