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文看懂】聯準會的「央行獨立性」若被剝奪　有什麼徵兆？有什麼後果？

美國總統川普企圖開除聯準會理事庫克（Lisa Cook）的行動，成為聯準會是否能夠維持其獨立性的前哨戰。川普政府顯然用盡辦法要逼迫聯準會大幅降息，但專家指出，像聯準會這樣的央行若是喪失獨立性，長期結果很可能是通膨失控，人人都會倒楣。

經濟學家和法律專家認為，開除庫克是數十年來美國對央行獨立性的最大威脅。一個對川普忠誠、大幅降息的聯準會，最終可能導致更高的通貨膨脹，這將推高房貸、車貸和商業貸款等各類借貸成本。想要低利息導致高通膨，市場的反擊將非常猛烈。

週一，川普試圖開除聯準會7人理事會成員之一的庫克，她是第一位被任命為聯準會理事的黑人女性。這是聯準會112年歷史上，美國總統首次試圖開除一位聯準會理事。

川普聲稱，他要開除庫克是因為他所任命的住房官員指控，庫克犯下房貸詐欺行為。庫克在尋求阻止其被開除的訴訟中辯稱，這些指控只是藉口，川普的真正目的是為了獲得對聯準會更多的控制權。美國法院可能在這一週內決定，是否在案件審理期間，暫時阻止庫克被開除。

聯準會獨立性「岌岌可危」

川普及其政府成員毫不掩飾企圖加強控制聯準會。川普一再要求聯準會將其關鍵利率，從目前的大約4.3%大幅下降至1.3%。

在試圖開除庫克前，川普曾多次攻擊聯準會主席鮑爾（Jerome Powell），罵他不降息，動作太慢，並曾威脅也要開除鮑爾。

川普週二（26日）說：「我們很快就會擁有多數席位，這很棒。」他指的是如果他能替換庫克，川普任命的人馬，將以4比3的票數優勢控制聯準會理事會。聯準會目前已經有2名川普認命的理事，他已經提名白宮經濟顧問委員會主席米蘭（Stephen Miran）出任替補8月1日意外辭職的理事庫格勒（Adriana Kugler）。

約翰霍普金斯大學經濟學家、鮑爾前顧問福斯特（Jon Faust）說：「庫克理事的個案本身沒有那麼重要，關鍵在於，這項最新舉動顯示出對聯準會的攻擊升級。」他警告說：「在我看來，聯準會的獨立性現在真的岌岌可危。」

儘管幾乎沒有經濟學家同意川普提出的降息3個百分點，但確實有些經濟學家認為聯準會應更快降息。鮑爾已經暗示，聯準會可能會在9月降息0.25個百分點。

為什麼經濟學家偏愛獨立的中央銀行？

聯準會對美國經濟擁有巨大的影響力。當遇到經濟衰退這類景氣不振的狀況，聯準會可以降低其控制的短期利率，讓借貸成本更便宜，鼓勵更多消費、刺激經濟成長和就業；當聯準會為了對抗通貨膨脹而升息時，則可能削弱經濟並導致失業。

大多數經濟學家長期以來都偏愛獨立的中央銀行，因為獨立的央行更願意採取民選官員不想做的不歡迎措施。經濟研究表明，擁有獨立央行的國家，長期通膨也通常較低。

像川普這樣的民選官員有更大的動機推動降息，因為這能讓美國人更容易購買房屋和汽車，在這些民選官員的任期之內，短期提振經濟。

政治化的聯準會可能推高通膨

哈佛大學經濟學家、曾任美國國會預算處主任的艾曼道夫（Douglas Elmendorf）表示，川普要求聯準會把關鍵利率下調3個百分點，將會過度刺激經濟，使消費者需求超出經濟的產能，推高通膨，與疫情期間發生的情況類似。

他說：「如果聯邦準備系統落入總統的控制，那這個國家的通膨在未來幾年內可能會居高不下。」

儘管聯準會控制短期利率，但金融市場決定房貸和其他貸款的長期借貸成本。如果投資者擔心通膨將居高不下，就算聯準會把目標利率訂得很低，他們還是會要求更高的政府債券殖利率，從而推高市場整體利率，讓借貸成本不降反升。

川普週一（25日）宣布要開除庫克時，市場就是如此反應。對於短期利率敏感的1年期公債殖利率下降，但是中長期的10年期與30年公債殖利率上揚，因為投資人玉器通膨將會上揚。

在土耳其，總統艾爾段（Recep Tayyip Erdogan）在2020年代初期迫使央行保持低利率，當時通膨飆升至85%。直到2023年，艾爾段才允許央行擁有更多獨立性，這幫助抑制了通膨。但為了對抗通膨，土耳其短期利率曾升至50%，目前仍為46%。

美國其他總統也曾騷擾過聯準會。1960年代中期，詹森總統（Lyndon Johnson）威脅時任聯準會主席馬丁（William McChesney Martin），要求他在政府增加越戰開支、擴大社會支出時維持低利率。而尼克森（Richard Nixon）則在1972年大選前向時任主席伯恩斯（Arthur Burns）施壓，要求避免升息。這兩段經歷廣泛認為是導致1960和70年代美國通膨居高不下的原因。

川普辯稱，聯準會應該降息，以便聯邦政府更容易為其高達37兆美元的龐大債務融資。然而，這可能使聯準會偏離其國會賦予的職責：維持通膨穩定與促進最大就業。讓政府能用低利借錢不是聯準會職責。

獨立性與問責

美國總統確實可以透過提名理事成員來對聯準會產生一定影響，但這些任命須經參議院批准。而聯準會的創建初衷就是為了不受短期政治壓力影響。聯準會理事的任期為交錯的14年，以確保沒有單一總統可以任命過多的理事。

福特漢姆大學（Fordham）法學教授曼納斯（Jane Manners）表示，美國國會決定把聯準會設立為獨立機構，是有其原因：獨立的聯準會能更傾向以「基於專業知識，從客觀、中立的角度做出決策，而不是受政治壓力左右而做決策。」

然而，一些川普政府官員表示，他們希望聯準會回應民主制度的問責。副總統范斯（J.D. Vance）在接受《今日美國報》採訪時說：「那些說總統在此沒有權力的人，實際上是在說，七名經濟學家和律師可以在沒有任何民主參與的情況下，為美國人民做出極其關鍵的決定。」

白宮經濟顧問委員會主席米蘭去年發表了一篇論文，主張對聯準會進行重組，包括讓總統更容易解僱理事。米蘭寫說，這種設計的總體目標，「是提供獨立央行的經濟效益，同時保持民主社會必須要求的問責水準。」

更多的動盪：干預聯邦準備銀行總裁任命權

儘管川普已經人身攻擊鮑爾數個月，但他的政府現在似乎更專注改變聯準會的整體結構。

聯準會的利率決策由一個委員會做出，該委員會由包括鮑威爾在內的7名理事，以及紐約、堪薩斯城和亞特蘭大等城市在內的12家地區聯邦準備銀行的總裁組成。每次會議上，其中5位總裁擁有投票權。紐約聯邦準備銀行總裁擁有永久投票權，而其他4個位置則由另外11名總裁輪流。

雖然聯邦準備銀行的董事會選擇其總裁，但華府的聯準會理事會可以投票否決他們。所有12位總裁都需要在明年2月獲得重新任命，並得到理事會的批准。如果理事會否決其中一位或多位總裁，情況可能會變得更加棘手。

彼得森國際經濟研究所所長波森（Adam Posen）說：「最糟糕的情況是……干預聯邦準備銀行總裁的重新任命，這將是一個信號，表明事情真的正在失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