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教整併推動多年,不乏成功整合者,但也有「婚後不合」,最終最終分手的案例,足見整併需要顧及的層面之多、難度之高,不只是「併」而已,更需要「合」,得靠推動者宏觀規劃,才有辦法真正成功。
長期關注高教政策的台灣師範大學教育系教授王麗雲指出,我國大專校院有超過150所,相較人口數相近的澳洲僅有約40所,台灣大學實在過多,也造成高等教育僧多粥少、資源分散,加上國內捐助大學風氣不盛,大學經營越發艱鉅,「透過整併減少大學數目、創造各校最具競爭力的規模是正確方向。」
整體來看,合併學校是利大於弊,然而事情往往不會這麼順利。事實上,如今檯面上不少已完成或進行中的合併案,其實都經過將近20年的折騰,而背後的困難往往都極為相似:怎麼讓兩所文化、氛圍完全不同學校接納彼此?
以中山大學和高雄大學的狀況為例,如今在網路上,可見到中山學生認為高大「拉低素質」的批評,也引來高大學生反彈,這一切看在2016年擔任清華大學學生會會長的徐光成眼裡,實在不陌生,「跟當時的情況非常相似。」
考量未來少子化威脅,教育部早在2005年核准師範學院改制大學時,便附上但書,改制後需於3到5年內與鄰近大學合併,在這樣背景下,新竹教育大學打從一改制起,便開始思考要併入清大或交大,然而紛紛擾擾下,直到2016年才終於完成合併。
這起被視為「強併弱」的合併案,當時清華校內掀起不小的反對聲浪,白話來說就是認為竹教大「配不上」,臉書上甚至出現引爆兩校怒火的貼文:「考清大的分數考竹教大兩次還有剩,就像清大男生去上全部竹教大女生兩輪還有剩。」
「之前竹教大沒什麼公開意見,但貼文出現後就開始有學生出來抗議。」徐光成回憶,當年的情況和現在中山、高大情況非常類似,確實有一部分學生非常在意校名、排名。
不只學生有意見,連清大也有教授主張,從竹教大教授聘任、升等的條件不同,合併之後應該要重新評鑑這些教師,「但這樣竹教大基本上不可能同意。」
清大副校長戴念華回顧,當初部分教師確實擔憂升等,最後討論的解方是對竹教大教師的升等條件設「落日條款」,在期限之前,竹教大教師可選擇以清大或竹教程序升等。
至於學生認為的高低差,戴念華直言,「入學成績確實有落差,但清大不同科系入學分數其實也有落差啊」,只能盡量去解釋溝通,讓大家能從不同面向看問題。
事實上,兩校合併後,資源共享的甜美果實已然浮現。戴念華說,當初之所以希望合併,關鍵還是在專長互補,尤其像清大本來沒有的教育、藝術學院,合併後,雙方開始有跨領域研究成果出爐,如日前幼教系便跟神經研究所教師合作,透過幼鼠的行為推測幼兒行為,成果並登上國際期刊。
「強併弱」有紛爭,自認旗鼓相當的更是衝突激烈。2001年就簽訂合併意向書的陽明大學與交通大學,久經曲折後終於在2021年正式合校,陽明交通大學這個名字,則是雙方都主張保留校名下的折衷之選。
不僅校名,陽明交大就連新校徽也在校友、師生意見無法整合下一度難產,延宕1年半才終於在去年(2022)底出爐,更不提對於決議學校事物的校務會議,兩校教師為了各自該擁有多少代表席次也僵持許久,如今依然不乏有師生高喊分家、反併校。
更不是沒有合併又分家的案例。為了在世運會結束後整合體育教育資源,行政院從2005年開始推動體育大學合併,2008年,國立體育學院(現國體大)、國立台灣體育學院(現台體大)正式合併,然而合併後兩校人馬依然各立山頭,組織遲未整合下,隔年隨即在校務會議通過決議分家。
對此,王麗雲從研究各校校務運作、行政體系的經驗指出,學校是文化體也是有機體,整併後能否共創新局,關鍵在文化、組織、願景、資源是否能進行整合,「而不是一個招牌、兩套人馬。」
王麗雲分析,合併後學校要維持有效運作,組織結構必須有所調整,包含如何給予分校區充分自主權,又須強化各校區聯繫,以及完善監督與考核機制,都要妥善規畫。
尤其在相系科系的整併上,小校併入大校後,可能反而成為弱勢,如文史科目被迫採用理工科的升等標準,甚至被迫減班退場,反而讓台灣高等教育損失有特色的學科領域,相當可惜。
她呼籲,整併需有明確的目標與願景,「不要為了要整併而整併」,如果教育部或學校領導階層沒有妥善推動宏觀規劃,整併的成效不易展現,監督考核整併成效有其必要性,才能避免傷害師生權益與新校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