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國退休金改革3-2】這不只是延後退休　還攸關國家認同

法國總統馬克宏執意推動退休金改革，將退休年齡從現行的62歲推遲至64歲，引起各大工會全面反彈，民怨高漲，過去兩個月來罷工抗議連連，動輒百萬人上街抗議，而且不只是在首都巴黎，城鄉皆然。

為何法國人對於延後退休的政策反彈如此強烈？《紐約時報》指出，民眾不只是不滿必須工作更久，這還攸關國家認同問題。



跟其他西方國家相比，法國人特別重視退休，也很追求生活與工作的平衡，馬克宏這個計畫踩到了法國社會最深層也最敏感的底線。

法國人對於退休的執著是很複雜的，與歷史、國家認同，以及引以為傲的社會和勞工權利有關，而這些權利都是努力爭取才擁有的。之前政府一再強調有鑑於目前的人口結構，必須改革退休金計畫，才能保住這樣的福利制度，但人民就是不願意妥協。

退休金制度是國家榮耀

法國是在第二次世界大戰後推出退休金和健保制度，希望透過一系列知名的社會措施，凝聚分裂的國家，恢復團結。

當時設計的原意是要讓勞工為上一代付退休金，創造一種「互相依賴」的感覺，避免互相競爭。社會保護中心主席克雷帝安（Bruno Chrétien）解釋，「這建立了某種社會和諧」。

克雷帝安認為，這樣的社會保護制度也是法國人的國家榮耀之一。他解釋，二戰結束時，法國國際地位不如美國，「我們不像以前強大，但還是擁有別人沒有的，就是全世界最好的社會保護制度，非常慷慨，也非常昂貴」。克雷帝安說，「就某種角度而言，要法國人延遲退休，根本是在質疑國家認同」。

不過現在面臨的問題在於，嬰兒潮世代已經退休，平均壽命遠超過當初制度設計的基準，但是支撐這個制度、替上一代支付退休金的年輕世代，無法跟上腳步。

馬克宏宣稱，退休金制度「越來越不穩定」，為了穩定制度的財務基礎，進行改革是「不可或缺的」。

不過根據民調，民眾一面倒都反對改革。58歲的金融業員工波賽提（Hervé Bossetti）向《紐時》表示，「我們跟美國人一樣有生產力，但別忘了，人生不只是工作」，「在法國，我們相信有時間工作，然後也有時間發展自我」。

法國在第二次世界大戰後，只有三分之一的人活到退休年齡，在辭世前幾年，只可以拿到之前薪水20%的退休金。

法國人退休生活優於多數西方國家

不過之後，法國的退休金和平均壽命都大幅成長。目前法國退休人士普遍比一般大眾富有，平均可以領到之前75%的薪資，而且花費還減少。

在法國，只有4.4%的退休人士的生活低於貧窮線，在「經濟合作暨發展組織」（OECD）38個國家中偏低。法國人一生平均有4分之1的時間享受退休，男性約22年，女性約26年，而且大部分都過得不錯。



對法國人而言，退休不是死前的短暫解脫。巴黎英賽克商學院（Iseec Business College）社會學教授蓋林（Serge Guérin）形容，「這就像人生的午後，幸福的時刻」，「這是解放的時刻，終於可以享受孫兒、興趣、旅行的渴望、當義工，在社區選舉中當選」。

蓋林表示，退休也是對職場生涯的補償，「在法國有一種看法，工作就是在等待享受人生」。

許多勞工忍受危險、夜班、高壓和快步調的工作，都是為了退休。雖然法國的勞動法規定，在危險工作環境下工作的勞工，可以累積「點數」提早退休，領退休金。但根據勞工部報告統計，只有15%的法國勞工符合使用點數的資格。

根據法國蒙田研究所（Montaigne Institute）最近一項統計顯示，77%的法國人滿意自己工作，但是其中很多人認為工作很辛苦，另有約50%的人表示，現行的62歲退休已經太晚了。

蒙田研究所經濟學家馬蒂諾（Bertrand Martinot）形容，這就像跟國家簽訂的某種合約，「只要有長久的退休時光，還有好的生活品質，人們就願意接受強度的工作，還有低薪」。

馬克宏這次提出的退休金改革計畫，某種程度就是國家打破了對勞工的「未言明的承諾」，而這強烈衝擊了民眾對政府的信任感。

正如來自巴黎東南方小鎮艾弗利（Ivry）的阿克利（Akli）向英國《衛報》表示，「憤怒在高漲，這遠過越退休金的範圍，這是攸關我們的政治制度，總統擁有需要被重新考慮的行政權力。這攸關保護法國戰後整個社會保護系統，攸關如何堅持我們的福利國家」，「法國人消息靈通，也很政治化，不會讓這件事過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