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家在五股觀音山,世代種筍,我是第五代。
1977年生的吳泓泰,今年42歲,他說:我們這輩子,都和這塊田綁在一起了。
小學寒暑假,凌晨兩三點,爸媽會叫我跟弟弟上山。山上有墳墓,我們常睡在別人的墓埕,等天亮,才拿竹籃撿竹筍。
小時候知道做農苦,長大自然想逃離。21歲專科畢業,我去五股工業區上班,24歲改行賣保險,收入很亮眼。
只是,身為長孫,爺爺一直希望我接祖業。32歲,我辭掉工作,回家種田。
本來以為,種田至少能三餐溫飽,後來發現不是。種一甲地,就算年營業額70萬,扣掉肥料、人工,入口袋的也沒40萬。這些錢要養兩個小孩,根本不夠。
後來想,既然錢不夠,去租更大塊的地衝量試試。結果,那年太操勞,種兩甲地,住院三天,頭髮全白了。
回來務農十年,經歷兩次大颱風,一次是莫拉克,一次是蘇迪勒。
莫拉克那次,客人要筍子,我們衝上山。當天狂風暴雨,根本看不到竹筍,都是用探的。簡直是為了500塊,去拚兩條命。
颱風過後,筍子沒了,前置作業投下去的錢也沒了,損失80萬。不知道生活費在哪裡,只好去借錢。
務農沒幾年,不但存款花光光,還扛了200到300萬的債。我覺得,是時候改變了;畢竟,貧窮不能一代傳一代。
以前,在菜市場賣筍,客人嘴巴都很厲害,殺價殺得跟什麼似的。我把攤位收掉,從零開始,找網路平台合作,週六、日還勤跑市集,推廣竹筍。
竹筍採收後,還是在呼吸。我靠預冷幫竹筍降溫,加上抹細鹽,延緩老化,把竹筍當精品。一包竹筍,冰七天不會苦,再也不用趕著早上買、下午煮。
一開始想改變,我和父母吵很兇,光是不噴藥,就抗爭非常久。現在,筍園雜草叢生,老農看到會吐血。但是,消失了20幾年的筍龜、獨角仙、螢火蟲,都回來了。
我爸看了,自己也說:「以前一噴藥,鳥馬上掉下來。」
十年來,我天天半夜十二點睡,四點起來。每年都做到除夕,初二就開工。今年營業額,終於破百萬。
聽起來不錯,但我和爸爸採收,媽媽跟老婆包裝出貨,加起來四個人。100萬除以四,一個人25萬,再除以12個月,連22K都沒有。
我們也很想改變,像政府鼓勵農民做初級加工品,提升農產品價值,我就在市集賣天然日曬筍干。
我去上過課,講師說這個不用標示。衛生局的人來看,卻說這要貼營養標示;為了符合法規,我做了幾千張貼紙。結果,今年還沒貼完,明年法規又改了,傻眼。
政府希望農民進步,法規又把我們卡死,農民種田還要懂食品法、衛生法,真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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