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以諾談名人與疾病】法國作家莫泊桑的文采和梅毒

法國文學史上有位才氣縱橫的短篇小說家--莫泊桑（Henry René Albert Guy de Maupassant），他生於1850年，被譽為「短篇小說之王」，他所留下的短篇小說《項鍊》、《羊脂球》等，是法國文壇膾炙人口的經典名作。莫泊桑從小就對莎士比亞的文學很感興趣，而他的舅舅也是個作家，算得上是在有一定文學氣息的環境下成長，高中時期也對寫作展現了濃厚的興趣。高中畢業後不久，歐洲爆發了歷史上關鍵的「普法戰爭」，才華橫溢的莫泊桑毅然棄筆從戎，自願從軍且表現英勇，然而歷史的發展並未如莫泊桑的願，法國在普法戰爭中戰敗，當時的法皇拿破崙三世甚至一度被孚，拿破崙三世的政權也因此戰而垮台，對法國而言算是敗得很難堪，我們不難想像當時莫泊桑這個愛國青年心中的落寞。

但上天並沒有讓這個腹有詩書的法國青年失落太久，他後來認識了法國前輩文豪福樓拜，福樓拜很欣賞莫泊桑的才氣、指導他寫作，並告訴他：「天才，無非是長久的忍耐。」鼓勵莫泊桑在寫作上多下功夫。莫泊桑也的確努力，完成了許多作品，其中《羊脂球》堪稱他的平生代表作，這部小說正是以普法戰爭為時空背景，描述十位法國人逃難的心路歷程，其中一個女主角是從事特種性產業工作的伊麗莎白.盧塞。莫泊桑在這部小說中將人物刻劃得無比生動，奠定了他在法國文壇的地位。

但值得一提的是，莫泊桑除了因這部以妓女為主角之一的小說《羊脂球》成名之外，他本身亦是個流連於聲色場所的花花公子，風流倜儻的他曾對友人說：「只要是被我看上的女性，我就一定能抱在懷裡。」甚至曾向友人誇耀自己的性能力很強。從現今的角度來看，他除了是個有名的文學家之外，亦是個十足的情聖兼渣男。

而他在歷史上除了諸多文學作品被廣泛流傳以外，還有另一件事成為許多人茶餘飯後的話題，那就是有文獻指出他因為過度風流而得到了梅毒，雖然現在的醫學已可以精準的檢測出一個人是否真的得了梅毒，但我們畢竟無法跨越時空去法國檢測當時的莫泊桑究竟有沒有梅毒，然而，我們仍可以從他晚期的臨床症狀來驗證莫泊桑得梅毒這說法的可能性：在歷史上，莫泊桑的晚年過得並不好，常抱怨渾身疼痛，且有嚴重的憂鬱症狀，最後因身心狀況而在43歲就過世了。

上述這些症狀透漏了甚麼訊息？在臨床上，梅毒這種疾病主要透過性行為傳染，患者有可能因為被病毒攻擊神經系統而出現憂鬱等現象，而且病毒還會侵犯全身的器官及組織，造成多處疼痛，引起各種併發症。是以我們可以合理的推斷：莫泊桑晚期的種種身體與心理症狀與梅毒所可能造成的病灶之間，確實有一定程度的雷同性，而在那個藥物治療技術並不先進的年代，莫泊桑的確也比其他同期的作家命短。莫泊桑因風流過度而得了梅毒的說法，顯然可信度極高！這位法國風流才子恐真為他的縱慾而付出了極大的代價。

曾有人評論，如果不是因為莫泊桑如此風流成性，時常尋花問柳，他也許不會得梅毒，但恐怕也無法寫得出《羊脂球》這種以妓女為主角的深刻小說，讓他名流後世；正因莫泊桑有該方面豐富的「見聞」與經驗，所以他的小說中寫到妓女的情節時才能寫得如此生動而真實，莫泊桑得到梅毒或許是上天另類的賜福？

但若客觀而論，得到梅毒對一個公眾人物的歷史名聲實在衝擊太大，而若要說作家非得有真實人生經驗才能寫得出相關小說，卻也未必，君不見金庸把武俠小說的過招情節給寫得入木三分，但他平日可沒有一天到晚參加幫派械鬥或殺人；且我們可以合理堆論，如果不是梅毒，莫泊桑很可能不會在四十出頭就過世，假若讓他再多活個二十年，以他的文學天分，大有機會再創作出更多更好的文學作品。是以我們很難把梅毒這種病給視為上天給他的賜福，我相信莫泊桑心中必然也後悔。

莫泊桑，一個法國文壇的風流才子，一個梅毒的患者，如果撇開他得到梅毒的不堪過往不談，這位文學才子他力行福樓拜叮囑他的「天才，無非是長久的忍耐」的努力精神在寫作的路上持續精進，這一點仍值得我們尊敬；他的私生活固然不足取，但「短篇小說之王」的頭銜他確實當之無愧。

（本文作者施以諾為輔仁大學醫學院職能治療學系教授兼系主任、臺北市醫學人文學會榮譽理事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