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療邊陲困局3-3】醫護離職潮、資源不足 偏鄉醫：感謝這設備帶來希望

2019年起，COVID-19疫情席捲全球，台灣醫療體系亦深受重創，即便是資源相對充足的北部大型醫院，也曾面臨病床爆滿、人力吃緊，甚至醫護染疫殉職的情況，醫療體系承受前所未有的壓力。而遠在東部的玉里醫院，也無法倖免於這場風暴。

湯介如醫師回憶起疫情初期，不禁感慨萬分。他坦言，儘管玉里醫院設備有限，但院方仍竭盡所能設立專責病房，全力救治確診病患。「我們的住民大多是長期收治的精神病患，免疫力本來就比較差。」湯醫師說明，這些病人身體孱弱，壽命普遍比一般人短約15年。舉例而言，台灣女性平均壽命約為78歲，但在玉里醫院，許多女性住民60多歲便已辭世。

疫情期間，玉里醫院不僅面臨醫護人力嚴重短缺，也缺乏必要設備，醫師與護理人員每日都在高風險中堅守崗位，壓力沉重，導致不少人選擇離職。「本來就不容易找到人來，疫情爆發後更是沒人願意留下。」湯醫師語氣沉重。

然而，即使面對艱困挑戰，玉里醫院沒有被擊倒。湯醫師指出，如今醫院已引進遠距醫療設備，為偏鄉照護帶來莫大助力。院內並無眼科醫師，現可透過遠距視訊，由高雄長庚專科醫師協助診斷，「以前要送病人到北花蓮，來回非常耗時且人力緊繃，遠距醫療確實解決不少問題」。

院區距離遙遠　重症仍得轉送

不過，他也坦言，遠距醫療仍有不少限制。目前全院四個院區中，僅總院配有遠距設備。若其他院區住民突發狀況，仍需轉送總院，其中溪口院區距離總院約61公里，他嘆：「設備能處理輕症，重症還是得轉送，沒辦法。」

對於能夠導入遠距醫療，湯醫師感謝政府的補助。他進一步分享，院方甚至自費購入一台價值逾60萬元的「免散瞳眼底攝影機」，用以早期診斷眼疾與慢性病變。「健保每次檢查只給付62點，若一年檢查1000人，要十年才可能回本，還沒算人力與維修成本。」湯醫師苦笑著說。

談到遠距醫療制度的推動，湯醫師同樣感謝健保署的支持。他坦言，過去曾聽聞有診所收集親朋好友健保卡做假申報，因此健保署對此十分謹慎。但隨著科技進步與實務需求增加，健保署的觀念也逐漸與時俱進，開始接受偏鄉地區及疫情期間透過遠距方式看診，並可依法申報健保給付。湯醫師表示，這樣的政策調整，對偏鄉醫療來說無疑是一大助力。


儘管回本遙遙無期，這台機器仍成為他們重要的診斷利器。不僅能及早發現眼疾，還可透過視網膜血管變化，推測患者是否有糖尿病、高血壓、中風等慢性疾病風險，進而提前介入治療。「不容易回本，但住民需要。這樣我才能早一點發現他們的問題」，湯醫師語氣堅定。

不止如此，醫院最近又添購了一台價格更高的超音波掃描儀，預估需要二十年才能攤平成本。「但還是買了」湯醫師笑著說。他回憶，有位住民平日飲食正常、活動自如、抽血檢查也沒異常，卻在超音波掃描下，意外發現肝部有五顆五至六公分大的腫瘤。「他完全沒有症狀，但其實可能已是末期。如果不是靠這台機器，根本發現不了。」

對湯醫師而言，這一切的努力，只為爭取更多時間。因為若病情惡化，最終只能轉送至花蓮市區醫院，那是車程長達一小時、救護車必須全速奔馳。「預防勝於治療」這句話，在偏鄉醫院被落實得淋漓盡致，「不惜成本」只是為了病人健康。

總統賴清德於今年「健康台灣全國論壇」中提出健保改革理念，拋出可考慮由各區自己管理收到的保費，並肯定花蓮縣秀林鄉論人計酬試辦計畫成果。然而同為花蓮縣的玉里鎮，狀況卻顯得格外沉重。

掛號費微薄　需靠涓滴募款撐財務

湯醫師理解健保署制度的善意，也明白民眾不願調漲健保費的現實。他指出，玉里醫院掛號費至今仍維持50元，然而新增設備、提高申報量，卻常遭健保署質疑異常增長，甚至被核刪。「本來沒有這些設備，現在有了卻反而被質疑」，感到無奈。

有時候，醫院只得靠社福基金、對外募款或上級補助來撐住財務，這正是偏鄉醫療的日常困境。所幸，健保署近年已逐步回應偏鄉困境。據了解，健保署為改善偏鄉醫療財務壓力，自去年起已連續兩年調升預算基期，並適度放寬給付比例，期盼減輕地方醫院的申報壓力。

訪問結束時，原本院方還安排參訪祥和園區，一處住民可靠自身能力賺取微薄收入的地方，無奈因疫情考量暫不開放。但他們仍遞上幾本自製刊物，內容記錄著外界點滴的捐助與支持。翻著一頁頁捐款芳名錄，我才驀然明白：也許正是這些微小卻不斷的社會支持，才讓玉里醫院走過一場又一場風暴。

在花蓮縣玉里鎮這個小鎮上，三家醫院分別是玉里醫院、玉里榮總醫院與玉里慈濟醫院。而從玉里出發，往北90公里才有花蓮慈濟醫院，往南90公里才有台東醫院。在這片醫療資源稀缺的土地上，玉里醫院持續堅守崗位，守住每一條生命的尊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