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開老王樂隊的最新EP《吾十有五而志於學》,滑出的CD片上頭,繞著圓弧,整整齊齊印了標題八個大字,囿於習字簿格子裡,並恭恭敬敬地,附上了注音符號。
這是莘莘學子對「讀書」最原始的第一印象。但,習字簿上那些教導我們保持工整不張狂的方框,卻也成為我們長大後,再也無法掙脫的桎梏……
老王樂隊EP《吾十有五而志於學》。(攝影/楊媜媞)
老王樂隊成軍於2015年。起初的契機是,主唱立長得知北醫即將舉辦金弦獎,便帶著描述宿舍生活的「慘綠」之作〈曾經的女人啊 你在哪裡 你在哪裡〉、組了他口中的「老老王」參加比賽。
老老王在得名後便休團了。一年後,政大學生發起了抵制校歌的活動「唱自己的歌」,負責人之一,剛好是前貝斯手玥膧。立長在一個週末寫下了〈穩定生活多美好 三年五年高普考〉,以及〈補習班的門口高掛我的黑白照片〉,並再度登上舞台表演。
老王樂隊正式復出。
這兩首新歌橫掃了各大校園創作比賽,最終拿下該屆政大金旋獎的最佳作曲和創作大賞,而2017受邀為金旋獎而作的〈我還年輕 我還年輕〉,更是如野火般蔓延傳唱,奠定了老王樂隊的人氣和地位。
吉他手偉碩出聲打碎大家的美好想像。「但其實,我們比賽得獎的獎金,吃個慶功宴就花掉了啦…」他苦著臉說。
擅長測字跟命名學的立長,將老王定義為「新台灣後民謠樂隊」。之所以會偏好用「樂隊」而非「樂團」,是因為立長覺得,「樂隊」聽起來主體性更為明確、也更有味道。
「我們的歌詞其實適合以民謠表達。」貝斯手潔民說。現任的成員中,每個人不同的品味與背景,讓創作時能跳脫民謠的框架,增添了更多火花與可能性。在立長拋出詞曲雛型後,練團時,成員會決定,是要繼續順著AB段延伸旋律,又或者是在即興演奏過後,將原曲解構,把片段融入新的作品當中。而大提琴手佳瑩的加入,更讓原先以民謠為基底的老王樂隊,多了古典的新意,以沉穩悠揚的琴聲,襯托歌曲裡的批判意味,成為完美的反諷。
潔民也分享了剛加入老王樂隊時的趣事。「我錄了貝斯的DEMO,傳給立長聽,結果過了一會他傳了語音訊息給我。『我覺得不錯,欸,偉碩你覺得怎樣?』然後傳出偉碩的聲音、再來是會元,背景傳來唰~唰~唰的聲音。」
原來他們三個正在打麻將。真不愧是在粉絲專頁的興趣那欄,直接寫下「打麻將」三個大字的老王樂隊。
老王樂隊,由左至右為潔民、立長、偉碩、會元。(攝影/楊媜媞)
雖然訪談在輕鬆詼諧的氣氛中進行,而立長也時不時起身,拿起隨身的FM2底片機,記下成員受訪的樣子,談起教育體制和現今社會風氣時,成員們還是忍不住憂心忡忡、嚴肅了起來。
「我大學修課的時候,做過一個抽樣調查。」潔民回憶。「有百分之七十的政大學生,被問到畢業後要做些什麼時,他們的答案,都是高普考。」
甚至連前貝斯手玥膧,最後也是因為要考高普考而離開樂隊。
「考公職沒有不好、穩定的生活也沒有不好,只是…」立長斂起笑容,眼神黯淡了下來。「就好像是,今天我們不是因為想做什麼才去做一件事,而是因為沒有選擇了才這麼做。這不是很奇怪嗎?」
「會不會比較跟軍國主義有關?」偉碩試著分析。「在軍隊裡,最重要的是一致化…」
這的確可能發生在,以生產代工起家的台灣。生產線講求的是效率和一致,如果有人用特立獨行的方式做事,整條生產線便會受到影響。雖然確保了產能,這樣的模式卻也扼殺了獨立思考與個體發展。即使在座的人都曾經叱吒考場,並頂著頂尖大學的光環,卻也都仍然難逃僵化的泥淖。
「在這樣的體制之下,沒有人是贏家。」鼓手會元下了結論。
一陣沉默。
談起教育體制和現今社會風氣,老王樂隊成員們還是忍不住憂心忡忡。(攝影/楊媜媞)
幸好我們還有音樂。而團員們也得以透過音樂,得到釋放,並感受自己一路以來的成長。
會元在表演時,會將過去求學經驗投射到歌曲意境中,並和當年的自己對話。現在的他,也負責在開演之前,確保立長的情緒維持在平穩的狀態,以求正式演出時,立長的VOCAL和情感呈現能發揮到最好。潔民則是習慣透過凝視團員,來感受歌曲的氛圍,並透過貝斯回應他們的情緒。時常肩負SOLO重責大任的偉碩,一開始只能把全部的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隨著技術和默契提昇,偉碩在表演時也開始和團員互動,並在壓抑的旋律過後,以吉他SOLO,達到完美的釋放。
雖然老王樂隊因為兵役的關係即將休團,但相信在短暫的別離過後,還年輕的他們,將會帶著不願變老的我們,一起在狂熱而美好的草原裡,繼續掙扎尋找著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