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以諾談名人與疾病】老約翰的「猩紅熱」與「史特勞斯家族內戰」

老約翰·史特勞斯（Johann Baptist Strauss I，1804—1849）是歷史上有名的作曲家，被後世給稱為「圓舞曲之父」，他的兒子小約翰・史特勞斯的稱號則是「圓舞曲之王」，聽起來，這兒子的稱號似乎比老爸要來得更霸氣一些！確實，在許多人心目中，小約翰在音樂才華上也的確青出於藍，比起老約翰是有過之而無不及。他們家族除了這對父子外，也有其他人從事音樂，例如他的次子約瑟夫·史特勞斯、幼子愛德華·史特勞斯，甚至延續到第三代，是以被稱為「史特勞斯家族」。但很顯然的，大部分的歷史光環集中在老約翰、小約翰這對父子上。

沒有人會否定老約翰·史特勞斯的作曲才華，但一個人能否在史上「成名」有很多的因素，除了自己本身的條件之外，還有其人是否具備傳奇性、話題性、被討論度等原因。客觀而論，如果這個家族在音樂上就只到老約翰・史特勞斯一個人，便畫上了句點，而沒有他的子侄輩們繼續在樂壇上發光發熱，繼續延續家族熱度與曝光率，那麼在歷史上老約翰史特勞斯的被討論度必將大大降低，他恐怕不會有後來在歷史上的名氣！是以在音樂表現方面，小約翰史特勞斯絕對不是「靠爸族」，而是「耀爸族」，因為小約翰的成就光耀了整個家族的門楣！光耀了他老爸！若不是小約翰後來的音樂成就帶動了整個家族的能見度，老約翰在歷史上恐怕未必能有今天的名氣。

不但如此，其實當年老約翰.史特特斯與小約翰史特勞斯這對父子曾經極度的不合！不合到小約翰在音樂的路上不但無法「靠爸」，還得「戰爸」！這段歷史被後人給稱之為「史特勞斯家族內戰」！這究竟怎麼回事呢？

其實老約翰史特勞斯的童年很辛苦！7歲母親病逝，12歲父親也溺水而死，家境並不富裕。也或許是長大後成了音樂家的老約翰深知這一行的苦，他並不贊同小約翰史特勞斯也走上音樂這條路，小約翰這孩子聰慧過人，老約翰認為這長子應該去從商，做個銀行家之類的。

當然，小約翰太熱愛音樂了，老約翰根本擋不住小約翰那渾身的音樂細胞不斷跳耀，小約翰還是走上了音樂、作曲的路，但老約翰依舊反對，「反」到什麼程度呢？老約翰甚至動用自己在音樂界的人脈禁止大家借音樂廳給小約翰演出作品，這已不只是一般的反對，而是近乎「封殺」了！但小約翰也不是省油的燈！就是有辦法突破圍堵，讓自己被看見。父子之間竟互動致此，無怪乎這段過往會被稱為「史特勞斯家族內戰」，真的是父子大鬥法，鬥了好幾年。

在歷史上，老約翰史特勞斯於壯年時死於「猩紅熱」（Scarlet fever），年僅45歲。在臨床上，猩紅熱是ㄧ種由A型鏈球菌感染造成的疾病，可能的症狀包括喉嚨痛、頭痛、發燒以及紅疹等，舌頭表面會呈現紅色且像砂紙一樣不平坦。較常影響5到15歲的孩童或青少年，若從這一點來看，老約翰史特勞斯因猩紅熱的逝去變十分令人惋惜，因為他那時已45歲，理論上來講相對不屬於最易受到猩紅熱影響的族群，當然，當時缺乏抗生素等藥物，臨床照護也不發達，讓老約翰於壯年時期便因此疾病而過世。

老約翰生平有過許多圓舞曲作品，包括《維也納嘉年華》、《萊茵河女妖羅蕾萊》等等，他的《拉黛茲進行曲》節奏感染力之強，已成為現今許多音樂會的安可曲曲目；如果老約翰沒有在壯年之時就病逝於猩紅熱，合理的推斷，他其實頗有可能再繼續發表更多作品，這或許會為他帶來更高的歷史評價？但誰又能假設歷史的發展呢？如果他真的活到老年，然後晚年時又忽然開始堅持打壓兒子小約翰的音樂之路，很難說不會對小約翰史特勞斯的發展造成影響，而就如本文前半段所述，如果不是因為有小約翰後來的發展，史特勞斯家族也未必紅得起來，老約翰的被討論度也必然降低，老約翰也許也就無法有今天的歷史地位。

1849年，猩紅熱帶走了老約翰史特勞斯，但「或許」因而讓小約翰史特勞斯往後的音樂人生因此少了某種可能的阻力與顧忌。但有一點可以確定的是，老約翰史特勞斯的音樂成就確實令人折服，除了有「圓舞曲之父」的美譽之外，華格納也曾盛讚他為「維也納音樂的守護神」。他縱然跟兒子小約翰有衝突，但這或許也是出於一個父親的愛，他不忍心自己的孩子也走上音樂這條辛苦的路，苦出身的他希望資質聰穎的小約翰能去當個銀行家，過上富裕的日子。

雖然老約翰生前頗反對小約翰走音樂這條路，但我相信，老約翰史特勞斯在天上若看到了小約翰後來的音樂成就竟是如此青出於藍，一定是既驚喜又開心的，因為作為一個父親最大的喜悅之一，就是看到孩子的表現比自己更強！沒有一個父親不是這樣的。

＊本文作者施以諾為輔仁大學醫學院職能治療學系專任教授、跨專業長照碩士班主任，臺北市醫學人文學會榮譽理事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