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闖蕩2之1】師大附中畢業去端盤子、刷條碼　8年後的他怎麼了？

青年儲蓄帳戶方案讓高中職學生畢業後，可以先到職場工作2-3年再回大學，政策從2017年上路迄今，即將邁入第9年，而當年選擇先到外頭闖蕩的學生，回到校園，甚至畢業後，又會怎麼看這段經歷？

「我就是那種企業愛找的，一畢業就有3年工作經驗的新鮮人。」刺刺的短髮蓋在鴨舌帽下，今年25歲的鄭遠合剛退伍，3月就要前往新公司報到；畢業自陽明交通大學人文社會系的他，即將進入鼎泰豐當點心學員，這是條跟同儕很不一樣的道路。

蔡英文政府上任後，教育部在2017年推出青年儲蓄帳戶計畫，其中，「就業領航計畫」讓高中職應屆畢業生先到職場工作2至3年，再回到大學，除了由政府部門幫忙篩選職缺、媒合外，每月還有1萬元薪資補助；時任教育部長潘文忠當時表示，有近4分之1學生進大學後發現興趣不合，希望讓學生透過職場體驗了解所愛，再選擇進入職場或回到學校。

學生考上大學後卻覺得志趣不合，是這幾年來教育界亟欲解決的問題。廖瑞祥攝

當時，甫從師大附中畢業的鄭遠合，面對大學生涯只有茫然，加上學測成績失利，於是選擇加入計畫成為首批體驗學生，第一年的工作是鼎王麻辣鍋店員。

最初，他上晚間8點到凌晨4點的夜班外場，鄭遠合坦言當時很是挫折，「感覺我到處擋路，只能當前輩的跟屁蟲」，花了1個多月時間才終於上手，而在待了1年半後，他申請改到超商當店員，這段時間他也完成了店經理的訓練課程。

2020年時，已經20歲的鄭遠合在將結束體驗計畫時，曾接受《太報》記者訪問，當時的他已經透過特殊選才管道錄取陽明交大，如今記者再度聯絡上他，談談4年多之後，怎麼看這段闖蕩歷程的影響。

學非所用也無妨　鄭遠合比同學更多了從容

回顧入學之初，鄭遠合坦言感到緊張，擔心自己無法融入，因為許久沒有加入同儕群體，便利商店頂多1、2個同事搭班，彼此也都保持距離，跟大學的團體生活天差地遠。但這般不適很快就被克服，第一學期，他甚至還拿到了書卷獎。

人社系的重要必修課是社會學，談資本主義的影響，談勞動的異化，已經在基層蹲過3年的他很是有感，也覺得有趣，而隨著學期一個一個過，鄭遠合慢慢發現，自己跟同學的差異並不僅在於對理論的理解，心態上也有所不同。



在外界重理工、輕人文的風氣下，他坦言，許多人讀人社系只是為了要陽明交大的校名，對所學未必真正感興趣，甚至有些人因讀人社感到自卑，也有些人因此猛拼轉系、跨域學程等，希望讓畢業證書更有競爭力，但他反倒不著急，「可能是因為我在職場待過，知道就算學的跟工作沒有關聯也沒關係，我仍可以靠自己的力量得到一份薪水。」

這段時間，他當系學會會長，去馬來西亞參加移地課程，同時也在校園裡的便利商店繼續打工，畢業後，有些同學去考公職、有些人繼續讀人社領域的碩士班，也有人轉讀法律，他則是快速面試上鼎泰豐，成為點心學員。

畢業前，看著高中同學不少人已經研究所畢業，鄭遠合承認自己確實會緊張，「但看一看戶頭又好了」，過去工作的存款，讓他出社會時至少有幾分餘裕，而他認為，自己對職涯的想像確實和大多數學生不大相同，「就覺得都可以啊，做一份可以養活自己的工作；只要把買房從人生清單剔除掉，就會發現其實人生不用那麼累。」



對於學非所用，鄭遠合也看得很開，他認為大學這4年是人生接觸最多知識量的時間，也帶來更開闊的視野，「對，好像我不用上大學也可以上鼎泰豐，但我不會覺得這4年是浪費，雖然說結果一樣的，但過程是精彩的，那就足夠了。」

「我們仍然會覺得迷惘」　顏劭庭籲應有更多追蹤

今年已經大四的顏劭庭同樣是青儲帳戶學生。2019年從高中畢業時，她儘管已經錄取中字輩大學的資管系，然而當時對資訊一片陌生下，最後她透過計畫進入非營利組織PTWA，到偏鄉地區協助學童課後輔導、程式教學，也在這裡從零開始學程式，並在2年後進入成功大學不分系學士班。

她回顧，當時聽高中同學分享大學生活，而自己則在接觸業界實務，「你其實不會覺得自己慢，是會覺得比別人更早掌握自己的生活」，進入大學後，則更能針對重點修課，因此有閒暇可以繼續接案，而她觀察，同樣歷經過職場體驗的同學，大多入學後也會持續工作，不過，「更清楚方向，不代表我們沒有一般大學生的迷惘。」她也如此提醒，計畫上路迄今已過8年，應該可以對這些學生有更多追蹤。



儘管最初並未遭遇反對，然而顏劭庭回憶，一路以來遇到的人，都會將這段經歷視為特殊，也讓她想反問：「為什麼先去工作的人這麼特殊？」她常聽到業界抱怨學生沒實務經驗，但當學生想先去工作時，又未必能得到支持，這種情況實在弔詭。

多元能產生刺激　大學端：青儲學生對學習的定義更寬廣

陽明交大人社系已經連續4年招收青儲帳戶學生，系主任羅烈師表示，最初目標就是想鼓勵多元，這些學生儘管個性有所差異，無法一概論之，但他猜測，他們多半更願意弄清楚自己為何學習，也更願意走出校園，「他們對學習的定義相對寬廣，校園外、走進社區或地方都是學習。」

台灣科技大學每年在特殊選才管道開出5個名額招收青儲學生，教務長陳素芬指出，這些學生成績不見得優秀，但成熟度、抗壓性都更高，有些學生到考研究所都要家長陪，但青儲學生很少需要別人操心，且像上課討論時，他們往往可以提出獨特想法，也能刺激其他學生的思考。



她也舉例，美國史丹佛大學在2014年時提出Stanford 2025計畫，以開放環型大學、彈性教育歷程為主軸，強調更彈性、終身的學習方式，鼓勵學生去業界闖蕩再回到學校，這也是他們希望達到的狀態。

從參與學生到大學端反應來看，這個計畫儘管人人稱讚，如今卻面臨申請人數直直落的困境，背後又是什麼緣由？請見《【青年闖蕩2之2】畢業生職場體驗3年跌掉4000人　教育理想挺得過時代趨勢？》